【新智元導讀】忙于向前開拓，也需要往后看看。近日，中國新聞技術工作者聯合會主辦了"中國新聞傳媒科技發展"沙龍活動，以史為鑒，從傳媒科技發展史的角度看傳媒與科技發展。中國新聞技聯前理事長孫寶傳將"進化論""基因變異"等生物學理論融入傳媒思考，認為傳媒演化源于傳媒"基因"的變異。另外，從目前的技術發展趨勢看，人類傳播或將進入量子符號和神經網絡傳播時代。

       11月6日下午，中國新聞技術工作者聯合會主辦了"中國新聞傳媒科技發展"沙龍活動，中國新聞技聯前理事長孫寶傳、新技聯副董事長李國華、山東大眾報業集團技術委員會副主任朱友芹等專家學者參加了該活動。孫寶傳、朱友芹講述了新書《中國新聞傳媒科技發展史話》的寫作心得，并與嘉賓一起探討傳媒發展演化的規律及其對當今傳媒融合發展的啟示、及對傳媒未來發展的展望。

       活動還沒正式開始，新技聯副董事長李國華就對攝影記者的相機十分感興趣，驚訝于相機已經使用80年了，并由此說道歷史的重要性，隨后在活動致辭中也強調，要了解歷史，才能知道科技往哪發展。

       在傳媒科技發展過程中，"激光照排"是一個難點技術，山東大眾報業集團技術委員會副主任朱友芹因為這一技術，結識了中國新聞技聯前董事長孫寶傳。孫寶傳與朱友芹認為正是親歷歷史，才更有責任將其記錄并重新梳理，以史為鑒，才能了解傳媒未來的發展方向。兩人一拍即合開始寫書，《中國新聞傳媒科技發展史話》就有了雛形。

       好事多磨，孫寶傳談到，在年齡上我也是個"80后"了，這本書是給自己80歲的禮物。書花了三年才寫成，中間因疾病、車禍等擱置了進程，但孫寶傳依然堅持，在活動中也多次拒絕休息，堅持與大家交流。

       在此次沙龍活動上，孫寶傳做了題為《傳媒演化的規律及動因 傳媒演化史對當今媒體融合發展的啟示》演講，以下為演講實錄。

一、每天忙于開拓前行，有時需要回頭望望

       每天忙于開拓前行，有時需要回頭望望。回頭看看傳媒的歷史。歷史是面鏡子，可以幫助我們發現運動規律，認清事物的本質。因為只有在足夠長的時間內、取得足夠多的觀測樣本，才可能從紛紜繁雜、隨機變化的軌跡中發現事物的運動規律，進而揭示事物的本質。反過來，正確認識事物的本質，又會有助于對事物運動規律的把握。

       那么，什么是傳媒的本質呢？按我的理解，所謂事物的本質，簡而言之就是決定其運動規律的內部主要矛盾。通過梳理中國新聞傳媒發展的歷史，我認為傳播力就是傳媒的本質，正是人們日益增長的信息需求和不斷求新的感知體驗，與現有傳播媒介的傳播力不足及固有的缺陷之間的矛盾，推動著傳媒的不斷發展和演進。

二、傳媒演化源于傳媒"基因"的變異，人類特有的符號系統是打開傳播媒介演進迷宮的鑰匙

       我們試圖采用進化論的思維方式和研究方法來梳理、審視和探討傳媒的演化及其規律。進化論不僅僅是生物進化的理論，也是一種哲學思想和研究工具，它對于社會科學的影響遠遠超出了對于生物科學的影響。

       按照生物進化的理論，科學家發現生物形體的進化主要源自于基因的變異，那么，傳媒演化是否也主要源于傳媒"基因"的變異？如是，傳媒的"基因"又是什么呢？我們的回答是肯定的，而且認為傳媒的"基因"就是信息的符號。

       正如基因變異是生物進化的源動力，傳播媒介的"基因"即信息符號的"變異"則是傳媒演進和迭代的源頭。在人類傳播史上，傳播媒介的每一次迭代發展，人類傳播活動的每一次重大變革，都是由符號系統的"變異"首先引發的。

       在史前，人類最早是用簡單的面部表情或手勢體態進行信息交流的，于是就有了肢體符號；但肢體符號無法表達復雜事物和思想感情，人類逐漸學會了用口語相互溝通，于是產生了語言符號；然而語言稍瞬即逝，無法進行跨越時空的傳播，于是人類創造了文字符號，人類傳播進入文字傳播時代；為使信息傳送得更快更遠，于是人類發明了電磁符號，人類傳播進入了電磁傳播時代；人們用傳送比特代替了傳送原子，使信息傳送得更加準確、快捷、多元和智能，于是數字符號應運而生，人類傳播進入了數字傳播時代。

       正是由于信息符號由遠古的肢體符號，先后"變異"為語言符號、文字符號、電磁符號、數字符號等，才導致口語媒介、文字媒介、電磁媒介和數字媒介等不同形態的傳播媒介的相繼產生。

       因此，傳播媒介的演化和迭代，既是在社會需求引導、科學技術推動下傳媒不斷發展的結果，又是人類思維不斷符號化、符號系統不斷強化的進程，這就是傳播媒介演進的邏輯所在。在這個意義上說，人類特有的符號系統是一把打開傳播媒介演進迷宮的鑰匙。

三、信息符號復制機制的創新和改善，會促進傳媒的演化和進步

       生物遺傳的本質就是其遺傳信息的復制，傳媒傳播的本質是信息符號的復制。生物進化除了依靠基因變異這個重要源動力外，科學家還發現了"基因整體復制"的事實，從而證明了"遺傳信息復制也是生物進化的動力"。與此相類似，信息符號復制機制的創新和改善，也會促進傳媒的演化和進步。

       從文字傳播到印刷傳播，從數字傳播到網絡傳播就是兩個實際例子。從文字傳播時代到印刷傳播時代，傳播媒介的"基因"（即文字符號）并沒有發生根本性的變化，但由于印刷術和印刷機的發明，"基因復制機制"（即文字的傳播方式）改變了，由"單個復制"變成"整體復制"，即由手工抄寫變為機器印刷。互聯網的出現，傳媒的"基因"（數字符號）并沒有本質的變化，但"基因復制機制"（即比特的傳播模式）改善了，即由最初的讀寫和傳遞軟磁盤以及點對點傳播改為雙向、交互及多點對多點的網絡傳播，引發了信息傳播翻天覆地的變化。

四、傳媒科技是承載符號的載體和傳播符號的渠道，數學則是一切科學的基礎

       信息符號產生后，需要承載符號的載體和傳播符號的渠道。傳媒科技就是信息符號的承載、處理、存儲、傳輸、發布的理論、技術。

       其實，數學是一切科學的基礎。近代、現代的許多重大科學發現和科技發明，都與數學密不可分，往往是人們先用數學算出了它，然后才發現了它，繼而造出了它，傳播媒介也不例外。信息化、數字化就是把各種信息變成數字符號，然后應用數學的方法利用計算機來處理，進行編碼、壓縮、計算、變換、傳輸、解碼等等。當代，高新技術和產品的關鍵是軟件，而軟件的核心是數學方法和數學技術。

       王選院士漢字計算機照排系統的技術核心"輪廓加參數"法，就是用矢量描述漢字字形的輪廓，再用算法重顯高分辨率的漢字字形。5G通信編碼的極化碼技術方案就源于土耳其阿勒坎教授的一篇數學論文，極化碼實際上就是一些矩陣的乘法。

       數學是什么？簡單說來，數學就是將事物的數量關系和空間狀態抽象成數字符號及其運算規則。符號不僅是傳媒的基因，而且與傳媒介質的創新也有密不可分的聯系。因此，要想孩子有所創新，有所成就，就要從小教育孩子必須要學好數學。

五、媒體融合發展進程中的陷阱 ——"嫁接模式"

       生物常規育種方法，選擇育種、誘變育種、雜交育種，近些年來基因工程育種也開始多了起來，其基本原理都基于基因突變或基因重組。其實，傳媒創新也不外乎這幾種方式，我們都可以從傳媒演化史中找到實例。

       現在大家都在搞媒體融合發展，所謂媒體融合，說白了就是兩種不同形態的傳播媒介的相互交合（或雜交），實現傳媒基因（信息符號）的重組、優勢互補，產生新的傳播媒介形態。事實上，新舊媒體只有相互交融、相互借鑒、相互吸納、相互補充，使各自的優勢最大化，才能實現共贏。因此，融合發展已經成了當今新聞媒體改革的主攻方向和創新的主要途徑。

       從廣義而言，每一種新傳播媒介的誕生都是不同的想法、點子、創意、靈感、技術"交合"的結果。區塊鏈就是一例。區塊鏈的靈感來源于羅馬帝國的"拜占庭將軍問題"。以拜占庭為首都的東羅馬帝國國土遼闊，守衛邊疆的軍隊分隔很遠，將軍與副官之間只能靠信差傳遞信息。戰爭期間，需要所有的將軍和副官達成共識，才能做出一致的決定，并贏得戰爭的勝利，但是，軍隊內部可能有叛徒和間諜，會左右將軍們做出正確的決定。在已知有成員謀反的情況下，其余忠誠的將軍如何在不受叛徒影響的情況下，達成一致的協議，這就是所謂的"拜占庭將軍問題"。

       為解決這一問題，數學家設計了一種算法：讓將軍們在接到上一位將軍的信息后，加上自己的簽名再轉給其他將軍。這樣，多個簽名的信息模塊就形成了"區塊鏈"，解決了在缺少可信任的中央節點和可信任的通道的情況下如何達成共識的問題。

       延伸到互聯網時代，區塊鏈技術可看成解決"拜占庭將軍問題"的現代版。區塊鏈是分布式數據存儲、點對點傳輸、共識機制、加密算法等計算機技術的新型應用模式。說白了就是建立在數學之上的一種信任傳播。

       科學的方法論（即批判性思維）是促成這種"交合"的凝聚力，這就是人文科學的力量。有了這種批判性思維，人們就會發現舊媒介的不足和缺陷，就能提出為滿足新的信息需求的想法（點子、創意），從而為傳媒的演進開啟了大門。科學技術的作用在于按照這些想法（點子、創意），通過實驗和試錯，突破技術上的障礙，在舊媒介的基礎上創造新媒介，從而補償舊媒介的不足和缺陷。

       在傳媒創新發展過程中，有沒有陷阱？我們說有，"嫁接模式"就是其中的一個。在互聯網發展的初期，許多報社將新聞內容從報紙上搬到網頁上，就以為實現互聯網化了。這就像將報紙的"接穗"嫁接在互聯網的砧木上，而沒有真正實現報紙與互聯網的基因重組、優勢互補，走了彎路。

       中國移動多媒體廣播（China Mobile Multimedia Broadcasting，簡稱CMMB），曾經盛極一時，但今天已消聲滅跡，其失敗的原因何在？從傳媒進化論和生態學的角度看，它走進了"嫁接"的誤區。CMMB利用衛星信號覆蓋全國范圍，利用地面轉發補點覆蓋衛星信號盲區，而把無線移動通信網絡僅用作回傳通道，正像植物嫁接時接穗僅把砧木當作輸送營養的管道一樣，而沒有真正實現單向廣播和移動通信的基因重組、相互融合。隨著智能手機的功能越來越多，它最后被市場和受眾所拋棄。盡管CMMB失敗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沒有吸收移動通信的優秀基因，真正發揮移動通信的優勢是一個重要的因素。

六、數字符號不會是人類傳播最后一公里的接力棒，人類傳播或將進入量子符號和神經網絡傳播時代

       人類技術的發展空間是無限延伸的，人類傳播也不會就此止步。數字符號不會是人類傳播最后一公里的接力棒。我們的五官感受世界以后，把各種信息轉化為生物電信號（神經信號），通過神經網絡傳遞、集中到大腦，大腦經過加工處理，人就產生了各種感覺。但是我們不知道大腦是如何工作的。

       科學實驗發現，兩個相距很遠（公里、光年甚至更遠）沒有任何關系的量子，一個出現狀態變化，另一個幾乎在相同的時間出現相同的狀態變化，這就叫量子糾纏。量子糾纏是否存在于人的大腦里，存在于人類的認知世界里？我們不得而知。既然量子能糾纏，那么第六感也就可能存在。

       我們可以大膽設想，如果人類破譯了自然人腦的秘密，一旦搞清了神經信號的符號密碼和神經網絡的傳播機理，我們也許有可能通過生物基因技術與媒介技術的融合，構建人類的"腦網系統"，通過第六感，實現量子計算機與人腦之間、不同人腦之間的信息直接傳送，人類傳播將進入量子符號和神經網絡傳播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