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礦業律師團隊點評：

礦業權在法律性質上屬于用益物權，建設單位因壓覆礦產資源而應給與礦業權人的補償，屬于一種民事法律關系。壓覆礦業權應否補償或如何補償，應由當事人雙方進行協商；協商不成的，可由法院裁決。國土資源管理部門在其規范性文件中將壓覆礦業權的補償內容，“原則上”限定為直接損失的規定，有違公平、平等原則，有悖于《物權法》和《侵權責任法》的規定，且有越俎代庖之嫌，對當事人應不具有法律約束力，更不應成為法院裁判礦業權壓覆糾紛案件的法律依據。對此，長沙市中級法院和湖南省高級法院通過對一例采礦權壓覆案件的判決給出了明確、清晰的答案！

 

閱讀參考：一些與礦產資源壓覆有關的基本概念

1、什么是壓覆礦產資源？

答：壓覆礦產資源，是指因建設項目與礦區范圍重疊，且導致礦產資源不能正常開采的情形。如果建設項目不影響礦產資源正常開采的，不視為壓覆。

 

2、建設項目壓覆礦產資源需要進行報批嗎？

答：建設項目實施后，導致其壓覆區內已查明的重要礦產資源（即《礦產資源開采登記管理辦法》附錄所列34個礦種）不能開采的，須按規定報批，并取得壓覆礦產資源備案證明。未經批準，不得壓覆重要礦產資源。有的省（如云南）則規定，對非重要礦產資源的壓覆，也要進行與審批無異的備案。

 

3、礦業權是民事權益嗎？礦業權被壓覆應否獲得賠償（補償）？

答：根據《物權法》的規定，探礦權、采礦權屬于用益物權。建設項目未經批準壓覆礦產資源，或者壓覆礦產資源拒不賠償的行為，均屬對礦業權人的侵權，建設單位必須進行賠償。

 

4、如果壓覆的是非重要礦產資源而不需要報批的，被壓覆的礦業權是否就不能獲得賠償？

答：不是。壓覆非重要礦產資源的，按國土部的規定也僅僅是不需要由國土部門進行壓覆審批。但不影響礦業權人因礦產資源被壓覆，向建設單位提出索賠的權利。雙方協商不成的，礦業權人可以向法院提起侵權賠償訴訟。

 

5、經批準壓覆的礦業權需要辦理哪些手續？

答：要辦理壓覆重要礦產資源儲量登記，同時，礦業權人在45個工作日內到原發證機關辦理相應的勘查區或礦區范圍變更手續。逾期不辦理的，由原發證機關直接進行范圍調整。

 

 

案例核心提示：礦產資源被壓覆，礦業權人能夠獲得的賠償是否僅限于直接損失？

1、國土部門規范性文件對礦業權壓覆補償范圍規定的原則，及其對礦業權人的不利影響

按照國土資源部和部分省（如云南、山東等）級國土部門的規定：建設項目壓覆已設置礦業權的礦產資源的，建設單位應與礦業權人簽訂協議，協議應包括礦業權人同意放棄被壓覆礦區范圍及相關補償內容。補償的范圍原則上應包括：1.礦業權人被壓覆資源儲量在當前市場條件下所應繳的價款；2.所壓覆的礦產資源分擔的勘查投資、已建的開采設施投入和搬遷相應設施等直接損失。上到國土部，下到省級國土廳的規范性文件，其共同之處在于：將壓覆礦業權時建設單位應當給予礦業權人的補償，“原則上”限定為直接損失，而并未考慮礦業權人的投資收益和被壓覆礦產資源的市場價值。

有的地方政府和國土部門、建設單位在處理壓覆礦業權的賠償問題時，常常會以國土部門的規定內容作為“擋箭牌”，拒不對礦業權人進行公平、合理的補償！

 

2、本案法院判決對礦業權壓覆賠償范圍的認定，不再限于直接損失

在本案中，一、二審法院并未受制于國土部門規范性文件對壓覆礦業權補償范圍的規定，而是適用《物權法》、《侵權責任法》的規定，認定依法取得的采礦權受法律保護，而高速公路建設方在修路過程中沒有與采礦權人就補償問題達成一致意見的情況下壓覆了其礦區，導致采礦權人不能進行正常的開采活動，侵害了采礦權人的民事財產權益。相關財產損失應按照損失發生時的市場價格或者其他方式計算，判令建設方除賠償被壓覆礦產資源應分攤的已繳采礦權價款、被壓覆范圍礦業權的取得成本、被壓覆采礦權開采投資、勘查投資等直接損失近2000萬元外，還需酌情承擔被壓覆采礦權投資利潤損失600萬元。對高速公路建設方提出的賠償應以投入資金等直接損失為限的主張，法院不予支持。

同時，該判決還對建設方是否構成壓覆礦業權、由誰承擔賠償責任等重要問題作出了認定，很有參考價值。希望云南礦業律師團隊推出的這期文章能對正遭遇壓覆問題困擾的礦業權人有所幫助！

 

（此案例二審判決書全文附后，供有興趣的讀者延伸閱讀。比較長，讀完需有點耐心！）

湘西自治州煉興礦業有限責任公司與湖南省高速公路建設開發總公司

侵權責任糾紛

二審民事判決書

                                                                           湖南省高級人民法院 （2016）湘民終760號

當事人信息

上訴人（原審被告）：湖南省高速公路建設開發總公司，住所地湖南省長沙市遠大一路649號。
法定代表人：吳國光，該公司總經理。

上訴人（原審原告）：湘西自治州煉興礦業有限責任公司，住所地湖南省古丈縣古陽鎮老塘坊24號。
法定代表人：易方文，該公司總經理

案件概述

上訴人湖南省高速公路建設開發總公司（以下簡稱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與上訴人湘西自治州煉興礦業有限責任公司（以下簡稱煉興公司）侵權責任糾紛一案，雙方均不服湖南省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2015）長中民一初字第00328號民事判決，向本院提起上訴。本院于2016年10月17日立案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開庭進行了審理。上訴人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呂躍湘、衛平（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于2017年3月29日撤銷該兩名委托訴訟代理人的委托代理權，委托訴訟代理人更換為陽享彪），上訴人煉興公司的委托訴訟代理人陶銀球到庭參加訴訟。在本案二審審理過程中，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以本案必須以另一行政案件的處理結果為依據，向本院提出中止本案審理的申請，本院于2017年1月4日裁定本案中止訴訟。因前述行政案件已經審理終結，本案于2017年5月15日恢復審理，本案現已審理終結。

上訴人主張

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的上訴請求：撤銷原判，駁回煉興公司的全部訴訟請求。事實和理由：一、原審判決對本案基本事實認定錯誤。1、一審法院認定構成壓覆存在以下錯誤。①法院認定永吉高速公路主線k147-k149段不在牛角山錳礦區內是錯誤的，該段是與牛角山錳礦區礦區重疊區域。②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嚴格按照規定，在永吉高速公路修建過程中履行了壓覆礦產資源的審查審批手續。③關于建設項目是否壓覆礦業權的問題需要具備兩方面條件，即高速公路是否通過礦區和高速公路是否導致礦區不能開采。永吉高速雖然通過牛角山礦區，但其走向并未與牛角山的礦脈重疊，相距247米，故法院認定牛角山錳礦范圍內無法進行采礦活動錯誤。④k147-149段與k50-51段是同一路段，故上訴人提交的壓覆范圍與交通廳招標公告中k50-51段的壓覆范圍一致。2、關于權利取得先后的問題。2010年8月7日，永吉高速公路取得湖南省發改委立項批復，2011年取得湖南省交通運輸廳初步設計批復，2012年4月9日獲得國土資源部用地批復。2006年11月初，牛角山錳礦采礦權設立，2010年11月到期。2010年7月9日，古丈縣人民政府報告湖南省國土資源廳，請求2010年11月到期后不再續辦重疊區域采礦權，2011年12月，煉興公司申請延期，湖南省國土資源廳頒發了2012年5月至2015年6月的采礦權延期。因此，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的初步設計、用地批復均在采礦權延期許可之前。依照現有規定，采礦權人不享有要求補償的權利。二、一審判決在適用法律方面存在以下錯誤：認定煉興公司享有證外采礦權沒有法律依據。認定煉興公司的勘探行為合法，違反法律規定。參照政府文件規定進行裁判違背了最高法院關于裁判文書引用法律、法規等規范性文件的規定。認定全部礦區為壓覆范圍錯誤，應當按照高速公路的路幅寬度與安全距離，結合牛角山錳礦的礦脈分布綜合計算出所壓覆礦產資源應分攤的全部投資損失。
煉興公司答辯稱:1、從高速公路提交的證據來看，壓覆區域在k50-51段，調查報告中顯示的k147-149段并非k50-51段。即使k147-149段就是k50-51段，也只能反映進場前的情況。自2013年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修建公路進場以來，煉興公司的生產條件被占用、搗毀、限制。高速公路覆蓋的200米范圍內不能采礦，煉興公司被擠在兩條公路之間不能正常開采，煉興公司的采礦行為無法正常進行。2、關于權利先后的問題。煉興公司在2006年8月3日取得采礦權6年，2006年11月取得采礦權證，期限截止到2012年11月。煉興公司于2010年5月31日申請采礦權許可證延續登記，2012年5月15日省國土資源廳頒發采礦權許可證。而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權利發生時間為，2010年8月10日省國土資源廳出具用地預審意見，2010年8月17日湖南省發改委出具可研報告批復，2011年10月19日出具設計批復。綜上，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的上述報告批復均在煉興公司采礦權期限內。3、煉興公司的采礦權是通過招拍掛方式有償取得，并非登記授予。煉興公司的采礦權從未間斷，因為其采礦年限為6年，在2012年5月就辦理好延續登記，不存在證外采礦。此外煉興公司的探礦行為符合行業主管部門的相關要求。4、一審法院參照政府規范性文件并無不妥。關于利潤的補償，省國土資源廳與國務院的相關規定并無沖突。綜上，請求二審法院駁回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的全部上訴請求。
煉興公司的上訴請求：請求二審法院變更一審判決第一項為：1、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賠償煉興公司44395610.69元（即在原審判賠基礎上增加18472975元）；2、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向煉興公司補償其應賠損失部分的利息（按照中國人民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自2013年3月5日計算至實際賠償日）；3、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承擔其侵權行為對牛角山礦區礦山環境治理責任或者補償環境治理費260萬元；4、一、二審訴訟費由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負擔。事實和理由：1、關于2006年3月至10月的工資190400元屬于公司開辦費用，應當予以賠償。2008年8月至12月的工資326598元，不應當扣除。白條費用符合實際情況，且審計機關沒有發現賬實不符的情形，不應予以扣減。湖南省湘西工程勘察院礦山設計科研室出具的《礦山開發綜合技術經濟指標表》載明礦山利潤為1536.4萬元，一審法院不應當核減，應予以全額支持。此外，探礦投資溢價款應當受到法律保護。2013年11月至2015年12月的管理費用697000元也應予以支持。2、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應當按照“先補償，后壓覆”的原則對煉興公司進行補償，但是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違背該原則，故應當補償其拖延支付費用的孳息。3、為完成礦山環境治理，煉興公司向國土部門已經繳納130萬元環境治理費備用金，并欠繳納130萬元，該部分費用應當由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負擔。4、本案由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侵權引起，一、二審訴訟費用應當由其全部負擔。
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答辯稱：1、國土部門相關調查報告的結論是沒有壓覆煉興公司的礦產資源，根據相關文件重疊但不構成壓覆的不做壓覆處理，故不存在賠償問題；2、煉興公司主張的上述賠償沒有證據支持，也不符合規范性文件的相關規定，故煉興公司的上訴請求不能成立，請求駁回其全部訴訟請求。
煉興公司向一審法院起訴請求：一、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立即停止對煉興公司的侵權行為；二、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賠償因其侵權行為而給煉興公司造成的各項經濟損失9866萬元，具體為：1、礦區建設投入損失1855.40萬元；2、礦山開發總利潤1690萬元；3、地質勘查開發投入751.97萬元及其溢價4512萬元；4、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未及時賠償所造成的損失1057萬元（損失以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至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足額賠償上列損失之日止，暫計至2015年3月5日）；三、本案訴訟費用由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承擔。

一審法院查明

一審法院認定的事實：2006年8月3日,煉興公司與古丈縣國土資源局簽訂《采礦權掛牌出讓成交確認書》，煉興公司以31.92萬元的競報價，競得古丈縣牛角山錳礦的采礦權。同日，煉興公司與古丈縣國土資源局簽署《采礦權出讓合同》，合同項下采礦權出讓年限為6年，即2006年11月至2012年11月。2006年11月17日，湘西自治州國土資源局向煉興公司頒發《采礦許可證》，有效期限為2006年11月至2010年11月。2010年6月1日，煉興公司申請采礦權延續登記，古丈縣國土資源局“擬同意該礦山的延續登記申請，并上報州局”，2010年10月27日，湘西自治州國土資源局及該局勘查儲量科、地環科、礦管科均同意將延續登記資料報湖南省省國土資源廳辦理延續登記。2011年1月4日，湘西自治州國土資源局向煉興公司發出《關于催辦采礦權延續登記的通知》。2011年8月26日，煉興公司向湖南省國土資源廳提交《關于湖南省古丈縣牛角山礦區錳礦采礦許可證延續登記拖延時間說明報告》，陳述拖延辦證的理由為：各項資料變更坐標由北京54變為西安80、增編礦山開發利用復墾報告、重新編寫錳礦資源儲量核實報告、編寫錳礦開發利用方案等，古丈縣國土資源局、湘西自治州國土資源局均在該報告注明“情況屬實”。2011年12月13日，煉興公司向湖南省國土資源廳提交《關于申請采礦許可證延續登記、采礦權變更登記報告》，古丈縣國土資源局、湘西自治州國土資源局均在該報告注明“同意申報”。2012年5月15日，湖南省國土資源廳經審查批準向煉興公司頒發了《采礦許可證》，有效期限為：2012年5月15日至2015年6月30日。2011年6月22日，湖南省礦產資源儲量評審中心《湖南省古丈縣牛角山礦區錳礦資源儲量核實報告》評審意見書（湘評審【2011】125號）評審意見載明：資源儲量類型為122b＋333錳礦保有量16.2萬噸，其中122b類資源量1.8萬噸，333類14.4萬噸。評審意見還建議礦山在今后的開發過程中，應加強礦山的生產勘探工作，增加錳礦資源儲量，延長礦山服務年限。2011年7月8日，湖南省國土資源廳出具關于《湖南省古丈縣牛角山礦區錳礦資源儲量核實報告》礦產資源儲量評審備案證明（湘國土資儲小礦備字【2011】038號）。2011年8月，湖南省湘西工程勘察院礦山設計科研室出具《湖南省古丈縣牛角山礦區錳礦開發利用方案》，該開發利用方案簡要結論為：1、本開發利用方案利用礦產資源儲量：122b＋333錳礦石資源量16.2萬噸，122b＋333類礦石資源全部利用。2、設計可采儲量11.32萬噸。3、礦山規模：年采礦石量3萬噸每年。4、設計服務年限4.2年。5、產品方案：碳酸錳原礦石。銷售價格350元每噸，直接生產成本65元每噸。6、開拓運輸方案：主平硐開拓，有軌礦車運輸。7、采礦方法：削壁充填采礦法。8、回收利用：碳酸錳原礦石。9、對工程項目簡要綜合評價：礦區資源儲量可靠，開采和建設條件一般，礦床開采具有一定的經濟效益。《礦山開發綜合技術經濟指標表》載明：保有資源儲量16.2萬噸，設計開采儲量13.32萬噸，設計服務年限4.2年，年收益597.3萬元（年產值-企業經營成本-生產成本-一般規定稅費），礦山總利潤1536.4萬元（稅后利潤×設計服務年限）。10、存在的主要問題與建議。建議實行邊采邊探等。2011年11月2日，湖南省國土資源廳辦公室出具《關于湖南省古丈縣牛角山礦區錳礦開發利用方案的審查意見》（湘國土資礦函【2011】166號），該審查意見認為湖南省湘西工程勘查院具有省建設廳頒發的冶金行業乙級工程設計資質證書，該單位編制的該礦開發利用方案符合國家和省有關規定，并要求煉興公司繼續加強地質勘查工作。2010年9月20日，煉興公司與湖南省有色地質勘查局二總隊簽訂《古丈縣牛角山礦區錳礦深部找礦2010-2011年度委托合同書》，雙方商定本次地質勘查工作的單價及取費按《湖南省古丈縣牛角山礦區錳礦深部找礦項目2010-2011年度預算表》執行，預算總費用為759.73萬元。經湖南恒信宏正會計師事務所有限責任公司審計，煉興公司地質勘查開發支出7534977.00元，其中欠付3935600.00元。2012年12月，湖南省有色地質勘查局二總隊編寫并向煉興公司提交了《湖南省古丈縣牛角山礦區錳礦》普查報告。
2010年8月18日，湖南省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印發《關于永順至吉首高速公路工程可行性研究報告（代項目建議書）的批復》（湘發改基礎【2010】887號）。確認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為永順至吉首高速公路工程項目法人。2012年12月17日，湖南省交通運輸廳發布《湖南省永順至吉首高速公路項目土建工程第2-第19標段施工招標公告》，明確永順至吉首高速公路項目業主為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項目樁號K48＋000—K52＋700位于該招標書所列11標段，與煉興公司礦區重疊的區域為牛角山Ⅰ號高架橋（K50＋148、K50＋168）、牛角山Ⅱ號高架橋（K50＋865、K50＋741、K51＋114）、港溪高架橋（K51＋410、YK51＋360）、巖寨高架橋（K51＋828、YK51＋925）。
2013年3月5日，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進入煉興公司礦區施工，煉興公司炸藥倉庫、礦工宿舍、礦山公路等被占用，主礦井1號礦井正前方不到10米即為永吉高速公路主橋墩，2號礦井、3號礦井均毗鄰永吉高速公路路基。煉興公司全面停產。煉興公司礦區西側有S29省道毗鄰通過，其周邊200米禁止采礦。
經湖南恒信宏正會計師事務所有限責任公司審計，煉興公司2006年至2013年會計期間的投資和費用支出為：1、井巷開拓工程投資為4327911.66元。其中：一號井2301592.26元，二號井1393912.40元，三號井632407.00元。2、購置固定資產投入1052173.31元，應計折舊461959.48元，固定資產凈值為590213.83元（不含復合肥廠設備，其中已由煉興公司處置和在用的計344112.05元）。3、工程建設投入664937.10元。其中礦部9627.00元，礦區廠房140053.50元，倉庫33254.00元，礦山公路482002.6元。另外非礦區復合肥廠廠房建設支出712707.00元。4、采礦權投入951265.00元，另外繳付的環境治理費用備用金1300000.00元為應收款。5、土地使用權補償費支出762762.68元。6、地質勘查開發支出7534977.00元，其中欠付3935600.00元。7、發放職工工資4372501.50元，其中：月工資及生活補貼1727101.50元，年薪2645400.00元。8、管理費用支出1301759.87元（不含職工工資和折舊）。9、開辦費支出120419.05元。上列投資與費用合計20626747.69元，其中未取得正規發票金額5000元以上的交易金額為1822451.64元（不含未取得正規發票的地質勘查費4199677元）。
2013年12月18日，煉興公司致函湖南省永吉高速公路建設開發有限公司（永吉公司），強烈要求永吉公司盡快對古丈縣牛角山錳礦依法依規評估并賠償。永吉公司復函稱：我公司已于2013年7月25日與湘西永吉高速公路協調領導小組簽訂了個案問題處理包干協議。永吉高速全線個案交由州協調領導小組協調處理。2014年3月15日，煉興公司再次致函永吉公司，要求依法依規，公平公正，科學計算解決礦山補償問題。永吉公司復函稱：同意按國土資源部的規定對永吉高速公路建設造成礦業權人的直接損失進行補償、貴公司目前不享有永吉高速公路壓覆部分的相關礦業權利、貴公司可以向國土資源廳主張相應權利。
另查明，2010年9月1日，湖南省交通運輸廳致函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同意該司成立永吉公司和湖南永吉高速公路總監辦公室，負責永順至吉首段高速公路項目工程的建設、投資和管理工作，但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未提交永吉公司的相關工商登記資料予以證明。

一審法院認為

一審法院認為，本案的爭議焦點如下：
一、關于煉興公司是否享有合法的采礦權問題。
煉興公司采礦權是否合法有效，即采礦權的首次取得是否合法有效、延續登記是否合法有效、辦理延續登記期間采礦權人的權利是否受法律保護。（一）煉興公司的采礦權系通過公開競價，經與古丈縣國土資源局簽署《采礦權出讓合同》，并由湘西自治州國土資源局頒發《采礦許可證》，因此煉興公司采礦權的首次取得合法有效；（二）煉興公司在《采礦許可證》有效期限屆滿前，提交了《采礦權延續申請登記書》，湘西自治州國土資源局在《采礦權延續申請會審審批責任表》上簽署了“同意呈報省廳辦理延續登記”的意見，湖南省國土資源廳經審查批準向煉興公司頒發了《采礦許可證》，因此煉興公司采礦權延續登記合法有效。（三）關于辦理延續登記期間采礦權人權益是否喪失的問題。在采礦權期限屆滿之前6個月，煉興公司即提出延續登記申請，且經古丈縣、湘西自治州兩級紀檢監察機構、執法監察機構簽批后，報湖南省國土資源廳批準。由于辦理延續登記客觀上需要合理時間完成登記程序，及礦區坐標系的改變、開采深度調整、一號井礦井口變更、辦理儲量核實報告并通過評估、編制開發利用方案、提交環評報告等事項均需要合理時間，要求原采礦證期限屆滿時延續登記即辦理完畢不合常理，也非煉興公司可以做到。因此延續登記期間，煉興公司不能從事礦山開采，但仍然享有采礦權人的相關權益。
《湖南省古丈縣牛角山礦區錳礦2008年度資源儲量檢測報告》評審意見書（湘西州審【2008】57號）載明：通過礦山年檢，逐年重新估算礦山累計探明資源儲量，逐年補交新增資源儲量的采礦權價款。《湖南省古丈縣牛角山礦區錳礦資源儲量核實報告》評審意見書（湘評審【2011】125號）載明：礦山在今后的開發過程中，應加強礦山的生產勘探工作，增加錳礦資源儲量，延長礦山服務年限。湖南省國土資源廳《關于湖南省古丈縣牛角山礦區錳礦開發利用方案的審查意見》（湘國土資礦函【2011】166號）載明：繼續加強地質勘查工作，提高資源控制程度。《中華人民共和國礦產資源法》第3條規定，勘查、開采礦產資源，必須依法分別申請、經批準取得探礦權、采礦權，并辦理登記；但是，已經依法申請取得采礦權的礦山企業在劃定的礦區范圍內為本企業的生產而進行的勘查除外。故煉興公司在其已依法取得采礦權的礦區范圍內，為生產目的進行的勘查活動有法律依據、受法律保護。
二、關于永吉高速公路項目是否對煉興公司礦區構成壓覆，侵害其采礦權問題。
永順至吉首高速公路項目與煉興公司牛角山錳礦礦區重疊區域為：牛角山1號高架橋，中心樁號：k50+148、K50+168；牛角山2號高架橋，中心樁號：k50+865、K50+741、K50+114；港溪高架橋，中心樁號：k51+410、YK51+360；巖寨高架橋，中心樁號：k51+828、YK51+925。由于項目工程占用了煉興公司的配電機房、炸藥倉庫、礦工宿舍、礦山公路等主要生產設施，且項目工程與煉興公司1號、2號、3號礦井毗鄰，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公路法》第47條規定：在大中型公路橋梁和渡口周圍二百米、公路隧道上方和洞口外一百米范圍內，以及在公路兩側一定距離內，不得挖砂采石取土傾倒廢棄物，不得進行爆破作業及其他危及公路橋梁公路隧道公路渡口安全的活動。永順至吉首高速公路項目的開發建設，使得煉興公司在原形成的生產條件范圍內不能再進行采礦活動。又由于礦區西側有S29省道毗鄰通過，其周邊200米同樣禁止采礦活動，另辟礦洞采礦也受到限制。國土資源部《關于規范建設項目壓覆礦產資源審批工作的通知》（國土資發【2000】386號）第2條規定，壓覆礦產資源是指因建設項目實施后導致礦產資源不能開發利用。《湖南省國土資源廳關于建設項目壓覆礦產資源補償有關問題的通知》（湘國土資發【2013】17號）第2條規定，不能簡單的、機械的以規定距離確定壓覆范圍。對于探礦權和采礦權部分壓覆后，礦業權范圍內勘查或采礦活動無法再正常進行，不能保留探礦權或采礦權的，壓覆范圍為整個探礦權或采礦權范圍。原審法院認為，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永吉高速公路項目不僅有與煉興公司礦區重疊之處，且使得其礦業權范圍內采礦活動無法再正常進行，其壓覆范圍為整個采礦權范圍。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辯稱的永吉高速公路項目主線K147—K149段，對煉興公司礦區不構成壓覆。經查，主線K147—K149段不在煉興公司礦區內。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該辯解與事實不符。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在建設永吉高速公路時壓覆煉興公司采礦權范圍，而未履行壓覆礦產資源審查、審批手續，亦未依法予以補償，存在過錯，侵害了煉興公司的合法權益，應承擔侵權責任。
三、高速公司是否為本案適格主體。
本案煉興公司訴稱永順至吉首高速公路壓覆了其合法開采的礦山，侵害其采礦權，而永順至吉首高速公路工程項目法人為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根據國土資源部《關于規范建設項目壓覆礦產資源審批工作的通知》（國土資發【2000】386號）第5條規定，經批準可壓覆礦產資源的建設項目，在其范圍內有采礦權的，應按國家有關規定，由建設單位與采礦權人簽訂補償協議。湖南省人民政府辦公廳《關于規范建設項目壓覆礦產資源管理工作的通知》（湘政辦發【2013】10號）第4條規定，建設單位應當對壓覆的礦產資源和勘探開采投入予以適當補償。湖南省人民政府辦公廳《關于做好壓覆礦產資源補償工作的通知》（湘政辦發【2015】17號）第2條規定，按“誰壓覆、誰補償”的原則確定補償主體。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作為永順至吉首高速公路工程項目法人與建設單位，是本案適格被告。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辯解其不是本案適格被告，煉興公司提出的礦業權經濟賠償的問題是屬于政府的行政問題，應由政府承擔責任，故請求追加古丈縣人民政府為本案被告等理由，無事實及法律依據，不予采信。
四、關于煉興公司的損失應當如何認定問題。
《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一百二十三條規定依法取得的采礦權受法律保護，從而將采礦權規定為用益物權的一種。《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二條第一款規定，侵害民事權益的，應當承擔侵權責任；該條第二款明確規定，民事權益包括了用益物權。案涉采礦權作為用益物權，具有財產價值，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十九條規定，侵害他人財產的，財產損失按照損失發生時的市場價格或者其他方式計算。故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關于補償應以投入的資金等直接損失為限的辯解，與上述法律規定不符，不予采信。本案煉興公司的損失除確認其投入的資金等直接損失外，還應酌情考慮其收益。參照《湖南省國土資源廳關于建設項目壓覆礦產資源補償有關問題的通知》（湘國土資發【2013】17號）、《湖南省人民政府辦公廳關于做好壓覆礦產資源補償工作的通知》湘政辦發【2015】17號等文件規定，壓覆礦業權應當賠償的損失主要包括所壓覆礦產資源應分攤的已繳采礦權價款、被壓覆范圍礦業權的取得成本、壓覆范圍的直接損失、被壓覆采礦權開采投資及同類開采礦山行業投資平均利潤減已獲投資回報、被壓覆范圍探礦權的勘查投資和行業投資平均利潤。本案宜結合湖南恒信宏正會計師事務所有限責任公司的審計結論、湖南省礦產資源儲量評審中心《湖南省古丈縣牛角山礦區錳礦資源儲量核實報告》評審意見書以及湖南省湘西工程勘察院礦山設計科研室出具《湖南省古丈縣牛角山礦區錳礦開發利用方案》確認賠償金額。
煉興公司于2006年11月17日取得《采礦許可證》，有效期限為2006年11月至2010年11月。2010年6月1日，煉興公司申請采礦權延續登記。2012年5月15日，湖南省國土資源廳經審查批準并向煉興公司頒發了《采礦許可證》，有效期限為：2012年5月15日至2015年6月30日。本案中煉興公司取得采礦權、申請采礦權延續登記后獲審查批準，是一個連續的過程，其損失應自煉興公司取得采礦權的2006年11月至2013年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進入礦區施工致該礦停工時連續計算。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關于其2013年才進入工地施工，煉興公司2006年11月-2010年11月投入部分與其修建高速公路沒有關聯性，因此僅以2012年5月至2013年12月的投入部分存在納入損失的可能等抗辯，與客觀事實不符，不予采信。
本案被壓覆礦產資源應分攤的已繳采礦權價款、被壓覆范圍礦業權的取得成本、壓覆范圍的直接損失、被壓覆采礦權開采投資、被壓覆范圍探礦權的勘查投資等損失，原審法院依法委托湖南恒信宏正會計師事務所有限責任公司對煉興公司上述費用予以審計，即對其2006年至2013年所投入的礦井開拓、員工工資、采礦權、土地使用權補償費、廠房、炸藥房、礦山公路、固定資產凈值、管理費用、公司開辦費、地質勘察開發等費用進行審計，審計結論為上列投資與費用合計20626747.69元。經審查，審計結論中固定資產凈值590213.83元，根據審計機構的盤點情況，煉興公司已處置和在用的固定資產凈值為344112元，故對煉興公司已處置和在用的固定資產凈值344112元，不應認定為損失，予以扣除。審計機構認定煉興公司的地質勘查開發支出7534977元，其中欠付3935600.00元。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辯解煉興公司違法勘查，該地質勘查費不應計算其損失。經審查，煉興公司在其已依法取得采礦權的礦區范圍內，為生產目的進行的勘查活動有法律依據、受法律保護，且湖南省有色地質勘查局二總隊編寫并向煉興公司提交了《湖南省古丈縣牛角山礦區錳礦》普查報告，地質勘查費用計算依據合法，故該筆支出應認定為其損失。因湖南省有色地質勘查局二總隊編寫的《湖南省古丈縣牛角山礦區錳礦》普查報告尚未經相關部門審查、備案，故煉興公司主張的地質勘查開發投入溢價4512萬元，依據不足，不予支持。本案審計機構無法一一核實煉興公司的白條，煉興公司未取得正規發票金額5000元以上的交易金額為1822451.64元（不含未取得正規發票的地質勘查費4199677元）。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認為損失應扣除白條的金額。煉興公司稱礦區所處的地理區域、礦業生產活動的性質、礦業生產所依托的周邊環境，使得白條現象不可避免，如：對民工工資的支付、對道路占用的補償、對農田毀損的補償等，只有白條，且在審計過程中，審計機構對白條進行了抽查，函證金額達到白條總金額的50%，沒有發現一例賬實不符的情形。煉興公司的陳述雖可能符合實際情況，但案涉白條違反相關財務制度，且金額并未一一核實，酌情扣減360000元。煉興公司支付給國土資源部門的環境治理費備用金1300000元，審計結論將該費用列入應收款，未計入礦區投入損失，鑒于煉興公司在完成礦區環境治理恢復后（包括礦井閉坑、恢復地表植被等）可以請求返還該費用，故對煉興公司主張該筆款項的請求不予支持。綜上，對于審計機構審計的該部分損失認定為19922635.69元。
關于本案被壓覆礦山采礦權行業投資平均利潤部分（即收益）。湖南省湘西工程勘察院礦山設計科研室出具《湖南省古丈縣牛角山礦區錳礦開發利用方案》之《礦山開發綜合技術經濟指標表》載明：保有資源儲量16.2萬噸，設計開采儲量13.32萬噸，設計服務年限4.2年，年收益597.3萬元。在設計服務年限內收益總額為2508.66萬元（597.3萬元×4.2年），礦山總利潤1536.4萬元（稅后利潤×設計服務年限）。《湖南省古丈縣牛角山礦區錳礦開發利用方案》已經由湖南省國土資源廳審查符合國家和省有關規定。煉興公司的《采礦許可證》有效期限為：2012年5月15日至2015年6月30日。2013年3月5日，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進入煉興公司礦區施工。且近幾年的錳礦等有色金屬市場行情不景氣。綜合考慮煉興公司擁有的采礦權年限及市場行情的變化，酌情認定本案煉興公司被壓覆礦山采礦權投資利潤為600萬元，煉興公司主張的礦山總利潤1690萬元，予以部分支持。

一審法院裁判

綜上，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應賠償煉興公司各項損失共計25922635.69元。煉興公司請求依法判令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支付未及時賠償所造成的損失1057萬元（損失以銀行同期貸款利率計至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足額賠償上列損失之日止，暫計至2015年3月5日），鑒于雙方為損失的確定及賠償在協調，因不能達成一致意見，煉興公司遂訴至法院，故煉興公司該請求依據不足，依法不予支持。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作為永順至吉首高速公路的項目法人，其所開發建設的永吉高速公路項目對煉興公司的礦業權構成壓覆，而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未履行壓覆礦產資源審查、審批手續，亦未依法予以補償，存在過錯，侵害了煉興公司的合法權益，應承擔侵權賠償責任。永吉高速公路已經修建，煉興公司的救濟的方式以賠償損失為宜，故對于煉興公司請求依法判令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立即停止對其的侵權行為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據此，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一百二十三條，《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責任法》第二條、第十九條，《中華人民共和國礦產資源保護法》第三條、《中華人民共和國公路法》第四十七條之規定，判決：一、限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于判決生效之日起十日內賠償煉興公司各項損失共計25922635.69元；二、駁回煉興公司的其他訴訟請求。一審案件受理費558800元，由煉興公司負擔391160元，由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負擔167640元；審計費73000元，由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負擔。

二審法院查明

本院二審期間，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提交了相關證據，擬證明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的權利在前，煉興公司的采礦權許可證批準在后，且永吉高速并沒有對煉興公司的礦產進行壓覆。本院組織當事人進行了證據交換和質證。煉興公司的質證意見為：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取得用地預審不能使其侵權行為免責，不能免除其賠償責任。煉興公司的采礦權是2006年至2012年11月，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的相關權利并沒有早于煉興公司采礦權。按照國土部門相關規定，延續登記后，延續之權利始于原權利截止之日。故對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提交證據的真實性、合法性、關聯性均不予認可，本院的認證意見為：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提交的新證據不能達到其證明目的，用地預審在先也不構成該公司的免責事由，故不予采信。
本院二審查明，2016年9月18日，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以湖南省國土資源廳為被告，煉興公司為第三人向湖南省長沙市天心區人民法院提起不服地礦行政許可訴訟，請求判令湖南省國土資源廳于2012年5月15日頒發給煉興公司的采礦許可證無效。2016年12月26日，湖南省長沙市天心區人民法院作出（2016）湘0103行初99號行政判決，認為湖南省國土資源廳作出的被訴延續許可證據確鑿，適用法律、法規正確，符合法定程序，駁回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的訴訟請求。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不服該判決，向湖南省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該院于2017年4月21日作出（2017）湘01行終68號民事裁定，認為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取得用地計劃并不等于實際取得建設用地使用權，也不等于必定取得建設用地使用權，故被訴行政行為作出時，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雖已經取得相關土地的用地計劃，但對相關土地并無建設用地使用權和其他法定權益，湖南省國土資源廳作出被訴行政行為無需考慮其利益，其與被訴行政行為無利害關系，不具備原告資格，故裁定撤銷長沙市天心區法院作出（2016）湘0103行初99號行政判決，駁回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的起訴。
另查明，本案一審中，恒信弘正會計師事務所有限責任公司在對煉興公司的財務審計中，對煉興公司的三個主要礦洞進行現場查看，發現礦井均已經斷電進水，無法開采。二審開庭中，煉興公司陳述煉興公司的主要礦洞均毗鄰永吉高速公路項目主線，且該礦西側還有S29省道通過，礦區夾在兩條高速之間，實際將不能開采。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對此予以認可。
還查明，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所稱永吉高速公路項目主線K147-K149段與湖南省交通廳于2012年11月30日發布的《湖南省永順至吉首高速公路工程項目第J1-J3標段施工監理招標公告》中的K50-K51段系同一路段。
本院二審查明的其他事實與一審法院查明的事實一致，本院予以確認。

二審法院認為

本院認為，本案二審爭議的焦點如下：一、煉興公司的案涉采礦權是否合法；二、永吉高速公路項目對煉興公司礦區是否構成壓覆，是否侵害煉興公司的采礦權；三、煉興公司的損失應當如何認定。
一、煉興公司的案涉采礦權是否合法的問題。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上訴稱，其初步設計及用地批復均在煉興公司的采礦權延期許可權利之前，在建設項目批準之后，其壓覆的礦產資源不得設立礦業權，故煉興公司不享有要求補償的權利。為此，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以不服湖南省國土資源廳能源行政許可為由，以湖南省國土資源廳作為被告，以煉興公司、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國土資源局作為第三人向湖南省長沙市天心區法院提起行政訴訟，主張湖南省國土資源廳于2012年5月15日頒發的案涉采礦許可證無效。并要求中止本案審理的申請。因考慮到一審法院關于被壓覆礦山采礦權行業投資平均利潤的計算結合了煉興公司的采礦權許可證的有效期限進行認定，故本院作出了中止本案審理的裁定。2016年12月26日，湖南省長沙市天心區法院作出（2016）湘0103行初99號行政判決，認為湖南省國土資源廳作出的被訴延續許可證據確鑿，適用法律、法規正確，符合法定程序，駁回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的訴訟請求。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不服該判決，向湖南省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湖南省長沙市中級人民法院于2017年4月21日作出（2017）湘01行終68號終審裁定，認為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取得用地計劃并不等于實際取得建設用地使用權，也不等于必定取得建設用地使用權，故被訴行政行為作出時，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雖已經取得相關土地的用地計劃，但對相關土地并無建設用地使用權和其他法定權益，湖南省國土資源廳作出被訴行政行為無需考慮其利益，其與被訴行政行為無利害關系，不具備原告資格，故裁定駁回撤銷長沙市天心區法院作出（2016）湘0103行初99號行政判決。駁回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的起訴。前述行政案件并沒有否定煉興公司采礦權的合法性。本院認為，煉興公司對牛角山錳礦的采礦權是通過掛牌競價方式有償取得，并與古丈縣國土資源局簽訂《采礦權出讓合同》、《采礦權掛牌出讓成交確認書》。《采礦權出讓合同》明確約定，本合同項下的采礦權出讓年限為六年，自領取采礦許可證之日起算。2006年11月，湘西自治州國土資源局向煉興公司頒發采礦許可證，故煉興公司與古丈縣國土資源局簽訂《采礦權出讓合同》約定的采礦權出讓期限為2006年11月至2012年11月。煉興公司通過有償取得方式獲得的采礦權合法有效，依法受法律保護。煉興公司首次辦理采礦許可證的有效期限為2006年11月至2010年11月，后延續登記的期限為2012年5月15日至2015年6月30日。煉興公司的采礦許可證及延續登記，均依照法定程序并經國土部門同意所辦理，均為合法有效。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進入煉興公司礦區施工的時間為2013年3月5日，該時間段，煉興公司對牛角山錳礦具有合法采礦權。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上訴主張初步設計與用地批復早于煉興公司的采礦權并以此主張煉興公司的采礦權無效，沒有事實和法律依據，本院依法予以駁回。
二、關于永吉高速公路項目對煉興公司礦區是否構成壓覆，是否侵害煉興公司的采礦權的問題。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上訴稱，永吉高速公路項目與煉興公司礦區雖有重疊，但不構成壓覆。從湖南省永順至吉首高速公路工程項目第J1-J3標段施工監理招標公告來看，永吉高速公路項目與牛角山錳礦區存在四橋九樁（牛角山一號高架橋、牛角山2號高架橋、港溪高架橋、巖寨高架橋，中心樁號為K50+148、K50+168、K50+865、K50+741、K50+114、K51+410、K51+360、K51+828、K51+925）的重疊區域。該路段與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所稱永吉高速公路項目主線K147-K149段系同一路段，但該事實并不影響本案的壓覆處理認定。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路法》的相關規定，在大型公路橋梁周圍200米，不得挖沙采礦傾倒廢棄物，不得進行爆破作業和其他危及公路橋梁安全的活動。從查明的事實來看，煉興公司的一號主礦洞在高速公路樁基正下方，另外兩個礦洞也與高速公路路基毗鄰。從恒信弘正會計師事務所有限責任公司在審計中對礦洞進行的現場查看來看，三個礦洞均已經斷電進水，無法再進行開采。煉興公司在二審開庭中陳述，因永吉高速公路項目經過采礦區，并且礦區西側也有S29省道毗鄰通過，周圍200米也禁止開采，另辟礦洞也受到限制，故煉興公司礦區夾在兩條高速公路之間，實際上將不能開采。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對煉興公司的該陳述予以認可。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于2013年3月5日進入煉興公司的礦區施工后，煉興公司全面停產，項目工程占用了煉興公司的配電機房、炸藥倉庫、礦工宿舍、礦山公路等設施。根據國土資源部《關于規范建設項目壓覆礦產資源審批工作的通知》（國土資發【2000】386號）第2條規定，壓覆礦產資源是指因建設項目實施后導致礦產資源不能開發利用。《湖南省國土資源廳關于建設項目壓覆礦產資源補償有關問題的通知》（湘國土資發【2013】17號）第2條規定，不能簡單的、機械的以規定距離確定壓覆范圍。對于探礦權和采礦權部分壓覆后，礦業權范圍內勘查或采礦活動無法再正常進行，不能保留探礦權或采礦權的，壓覆范圍為整個探礦權或采礦權范圍。故原審法院認為，永吉高速公路項目不僅與煉興公司礦區重疊，且使得煉興公司礦業權范圍內的采礦活動無法再正常進行，其壓覆區域為整個礦區，本院予以認可。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上訴稱永吉高速公路項目沒有壓覆煉興公司的礦脈（與煉興公司礦脈距離247米）對煉興公司礦區不構成壓覆，本院依法予以駁回。
三、關于煉興公司的損失應當如何認定的問題。《中華人民共和國物權法》第一百二十三條的規定，依法取得的采礦權受法律保護。《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法》第二條規定，侵害民事權益的，應當承擔侵權責任。本案中，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在修路過程中沒有與煉興公司就補償問題達成一致意見的情況下壓覆了其礦區，導致煉興公司不能進行正常的開采活動，侵害了煉興公司的采礦權，其應當承擔相應的侵權責任。《中華人民共和國侵權法》第十九條規定，侵害他人財產的，財產損失按照損失發生時的市場價格或者其他方式計算。故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稱賠償應以投入資金等直接損失為限的辯解與前述法律規定不符，本院不予支持。《湖南省國土資源廳關于建設項目壓覆礦產資源補償有關問題的通知》（湘國土資發【2013】17號）、《湖南省人民政府辦公廳關于做好壓覆礦產資源補償工作的通知》湘政辦發【2015】17號等相關文件規定，壓覆礦業權應當賠償的損失主要包括所壓覆礦產資源應分攤的已繳采礦權價款、被壓覆范圍礦業權的取得成本、壓覆范圍的直接損失、被壓覆采礦權開采投資及同類開采礦山行業投資平均利潤減已獲投資回報、被壓覆范圍探礦權的勘查投資和行業投資平均利潤。故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應當向煉興公司賠償直接損失外，還應考慮投資利潤。關于直接損失的認定問題，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在一審中向原審法院申請對煉興公司因開采牛角山錳礦支出的費用進行司法審計。原審法院依法委托湖南恒信宏正會計師事務所有限責任公司對煉興公司已繳采礦權價款、被壓覆范圍礦業權的取得成本、壓覆范圍的直接損失、被壓覆采礦權開采投資、被壓覆范圍探礦權的勘察投資等損失進行審計，審計結論為上述投資和費用合計為20626747.69元。剔除掉煉興公司已經處置和在用的固定資產凈值344112.00元，對白條酌減36萬元，對直接損失部分認定為19922635.69元。對于煉興公司主張的投資利潤問題。考慮到煉興公司自2006年即開始投資，投資額近2000萬元，也結合當時錳礦不景氣的市場行情，一審法院酌減為600萬元，符合本案的實際情況，對雙方利益做了充分的衡平考慮，本院依法予以維持。煉興公司上訴認為一審認定的損失偏低，請求二審法院在一審判決的基礎上增加18472975元的請求，本院依法予以駁回。
此外，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在二審中還主張其不是本案適格主體。從湖南省交通運輸廳2010年9月1日給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的函件內容來看，湖南省交通運輸廳同意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成立永吉公司和湖南永吉高速公路總監辦公室，負責永順至吉首段高速公路項目工程的建設、投資和管理工作。事實上，煉興公司在訴訟前一直向永吉公司主張評估并賠償，永吉公司也一直就相關賠償問題進行處理和答復。原審法院認為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作為永順至吉首高速公路工程項目法人和建設單位，是本案適格主體，并無不當，本院依法予以維持。
綜上所述，高速公路建設開發公司與煉興公司的上訴請求均不能成立，應予駁回；一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適用法律正確，應予維持。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條第一款第一項規定，判決如下：

二審裁判結果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二審案件受理費263778元由湖南省高速公路建設開發總公司負擔131889元，湘西自治州煉興礦業有限責任公司負擔131889元。
本判決為終審判決。

 

審判長朱湘歸
審判員覃開艷
代理審判員程似錦
二〇一七年五月二十二日
書記員謝昊皓